謝寧聽沈風陳述完，笑的前仰後合，“我的這兩位叔叔，還真是汲汲算計呢。”

沈風不說話，只是站在那裏，而阿碧則是開口：“哼，往日裏就看著他們不是什麽好人，果然如此，不過，平日裏看著老好人一般的三老爺竟是比二老爺心機還深，真是讓主子您說著了。我原本還有些猶豫，現今看來，果然如此。”

謝寧怔了一下，隨即問道：“我原本與你說過？”

阿碧點頭：“是啊，很久之前了，怪不得您都不記得了。”

謝寧聽了，點頭。原來，原本的謝寧真是已經知道了他們是什麽樣的人。

“我病重的消息傳出去後，誰人鬧騰的最歡？”謝寧不經意的問道。

“說起這點來，倒是略奇怪，二房三房那邊都沒有什麽動作。倒是姑奶奶十分的開懷，還有便是蘭姨娘。她不是還鼓動老爺來找事兒了麽？真是個下賤坯子。”

“行了，我知道了，我故意將那蛇忘在了武親王府，想來明日他們便會送過來，到時候你們也別特意的瞞著，誰人想知道，就讓他們知道便罷。讓他們知道我的本事，也會有些忌憚，這樣每日冒出來一下，委實是讓我覺得反感。”

阿碧微笑：“是，主子放心，奴婢會讓他們知道該知道的。”

交代完一切，謝寧又看沈風：“你也去休息吧，我過去看看公主。”

沈風有些憂心，言道：“主子身子弱，今日又忙了一整天，公主……”是的，他也是知道公主的毛病的。不說他這樣整日跟在謝寧身邊的人，就算是謝家的其他人，也是略有些明白的，只不過，這是不能說的秘密罷了。

公主晚上格外的暴躁，沈風實在是擔憂她傷了自家主子。

“沒事，你下去吧。表妹不是你們想的那麽可怕。”一般只有那些看起來讓人不防備的，才是真正的可怕。

安瀾早就料到謝寧會過來看她，早早的沏了茶等待。

“遠遠就聞到表妹這裏的茶香。”謝寧進門之後便是徑自坐到了安瀾對面，將桌上已然倒好的茶一飲而盡。

安瀾看她如同牛飲，笑言：“這倒是不符合表哥的性子，你不是向來都是品茶麽？今日怎的如我一般了？委實讓人看不懂。”

謝寧擺擺手，將侍女遣了下去，伸了一個懶腰：“實在太累，沒有心情做那附庸風雅之事。”

安瀾“撲哧”一下就笑了出來。

“你倒是實話實說。怎麽樣，我三皇叔可是不好應付？”

謝寧點頭，心有戚戚焉：“確實如此，他性格十分的乖張，可真不是我等凡人能夠伺候的，不過，這樣的人雖然討厭，但是也有好的地方，你也知道，我可以忍受這樣的人，卻不能忍受那表裏不一的笑面虎。”

安瀾讚同：“我也正是這麽想，三皇叔和五皇叔之間，雖然我更怕三皇叔一些，但是倒是覺得五皇叔更不好相處。”

她說完，就看謝寧呆住。

謝寧的確是在發呆，為自己剛才說話的口氣和熟稔發呆，不知道為什麽，有些話，似乎是脫口就可以說出來，還有今天自己刺傷武親王的時候，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時自己在做什麽，仿佛只是憑借著一股子氣兒直接就那麽做了。

難不成，這一切，都是真正的謝寧在影響她？可是不對啊，謝寧根本不可能認識武親王，看武親王今日的表現便是可以知曉了。

安瀾將手放到謝寧的眼前晃了幾下，看她沒有反應，繼續晃。

“你怎麽了？上神啊？”

謝寧終於緩了過來，“沒事，今天發生了點事兒。”

謝寧將今日發生的一切都講給了安瀾，就如同先前她所料想的那般，安瀾倒是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，只是讚同她救人和談條件。

“你這樣也挺好，最起碼讓人知道你有用，稍後我會讓我母妃在父皇身邊提提的，不會讓他介懷。其實我父皇還好了，並不像祖父那般對姑姑。”安瀾對這一點還是蠻感激的，她姑奶奶都有嫁給太監的，相比而言，她父皇真是太好太好了。

“這些都無關緊要。你們量力而為便好，免得讓皇上反感，倒是適得其反。”這麽一說，安瀾點頭應好。

安瀾自然也看出了謝寧的疲乏，又寒暄了兩句，便是命阿碧送她回房休息。待到回房，見阿碧早已備好了熱水，她倒是十分的貼心。

謝寧將自己束起的發散開，也將胸口綁著的布條解開，渾身放松的埋進了水裏。

其實她並不十分習慣這樣扮成男子，可是她卻又知道，自己不能害人，而且，在這個朝代，做一個男子是好過一個女子的。

“主子，我幫你按按吧。”阿碧轉到謝寧的身後，為她按摩肩膀。

謝寧覺得更加舒適了些。

待到洗好，謝寧披散著頭發，只著一件白袍，阿碧笑言：“其實如若主子被當成女子養大，也定然是傾國傾城的。”

謝寧端坐在鏡子前，任由阿碧為她將頭發絞幹。

“其實做男子挺好。”

阿碧似乎想到了什麽，認真點頭：“確實是的。不過，您這樣，總歸不是個事兒。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。奴婢時常被噩夢驚醒，夢到有人發現了您的身份，我們謝家出了事兒。每每如此，往後的日子我都會更加的謹慎。”

謝寧陷入了沈思，往日裏謝寧就過得這樣的生活麽？雖然表面平靜，但是內心卻也是惶惶不可終日的？她對所有人冷淡，又何嘗不是因為怕被發現自己的身份呢！

“你要相信，我是一個男子。打從心底相信，日子久了，你就會將謊言當真。”

阿碧搖頭：“奴婢倒是覺得，時刻提醒您是女子才是對的。只有這樣，我們才會更加的小心謹慎，才會更加的不出錯。”

謝寧怔了一下，隨即微笑點頭。

深夜。

謝寧睡得很不安穩，她知道，今日阿碧燃的是原本“她”所喜歡的九裏風。今日的事情太多了，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，所以她很希望，很希望能夠快些碰見“真謝寧”。

果不其然，她又回到了那個屋子，那個“謝寧”受傷的屋子，而此時，謝寧已經氣若游絲，她喃喃自語：“這一世，我過得太苦了，我沒有為素問報仇，也沒有為我娘報仇，甚至連安瀾的仇都報不了，我只恨，只恨自己無能。”

謝寧吃驚的想靠到她身邊，卻不能如願。她很想問，為什麽，為什麽謝寧要為她報仇？這是為什麽？

“素問。”真謝寧突然看了過來。

謝寧呆滯住：“你，你看得見我？”

真謝寧微笑：“師傅說我命不該絕，有一份機緣。可是我，可是我太累了，這次，這次換你幫我好不好？如果真的有這樣的機緣，讓你活好麽？”

謝寧幾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顫抖，她再說什麽，她再說什麽？

“我還是心太軟，心太軟，只會讓自己陷入死角。素問，你原諒妹妹的懦弱，這一切，都交給你了。也許，也許攀附武親王是對的……我不過是想的太多，我這一世，終究是錯付了。”言罷，真謝寧的手緩緩的滑落。

“主子，主子，你醒醒啊……天啊，誰來救救主子……你不要死……”阿碧的哭聲淒慘的讓人不能自持……

謝寧不斷的流淚，不斷的搖頭，可是卻醒不過來，她仿佛走到了一片荒蕪的黑暗之中，可是偏偏，她就是知道，知道角落裏有人，在那個黑暗的角落裏有人。

“姐姐。”清冽的聲音響起。

謝寧終於看到蹲在角落裏的人，那是一個小女孩兒，而那個小女孩兒與現在的謝寧竟然十分相像。

“你、你是誰？”

“姐姐，我是謝寧啊。你是我的姐姐，你是陸素問。”小女孩兒認真回道。

謝寧怔在那裏。

“第一世的時候，我活了二十八年。姐姐卻早死了。師父說，我有機緣。所以姐姐，我把重來的機緣讓給你，以後你來代替我好麽？這一世，由你來活，我不會再出現了，不會再不甘了，今天的事兒讓我徹底明白，姐姐會做對，你做的會比我好。所以，姐姐，謝謝你替我活了下去。所有的人都交給你了。父親雖然蠢，但是他不會想你死的。可是二叔、三叔，乃至謝鴻謝燕都是毒蛇。你千萬不要讓謝燕嫁給武親王，千萬不要，不然，我們家將是萬劫不覆。我是個軟弱又狠不下心的人，所以註定了我的失敗。可我相信，姐姐會做好，做到最好。”

“你為什麽叫我姐姐，你到底說什麽上一世這一世，你說清楚……”謝寧還不待問清，一陣風吹過，漆黑的一片散去，小女孩不見了，周圍則是湖光山色……

“姐姐，你行的！”遙遠的回音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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